第一百二十九章 朝堂红日

今天的辽南京幽州府一如往日，当太阳的第一缕光芒悄悄地拂过这座六朝古都的中轴线，肃穆威严的皇宫便也从昨夜的安歇中苏醒。排成整齐队列的大臣们噤若寒蝉，一声不响地走过南京城一道又一道的大门，进入那金碧辉煌的大殿，就像是勤劳的工蚁汇聚成黑褐色的潮流涌入它们日夜操劳的蚁穴。萧麒冷眼看着那些大臣们，有时候她希望自己的大臣们都是千古难遇的贤臣勇将、天纵奇才，可有时候，她又希望自己的臣子们都真的如工蚁一般纯洁简单。早晨的阳光并不炽热，伴随着微凉的寒风，着实让人神清气爽。

萧麒整理了一下衣袖，一轮红日静静地从她的背后升起。清凉的风和冉冉升起的太阳也给这古都赋予了跃动的活力。萧麒也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年轻了不少，她迈着稳重而温柔的步伐，一半是母亲的关怀，另一半则是太后的威严。这回她再也没有手拉着耶律隆绪走上龙椅，而是自顾自地坐在了龙椅后面的位子上。这一次，耶律隆绪一个人走进了大殿，端坐在了龙椅之上，萧麒满意地歪歪头，打量着前面的耶律隆绪，他长得很快，就像是雨后春笋，前些日子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今天看起来却已经颇有了几分帝王该有的王道正气。他挺直着胸膛，目光灼灼，萧麒再没有去扶他，也许是昨天晚上已经在铜镜中看到了自己鬓角出现的第一缕银丝，萧麒总觉得身上有些乏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台下的众臣例行公事一般的齐鸣之中，辽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嗯？怎么没有看见达相？”在众臣平身之后，耶律隆绪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环顾了一眼台下的群臣之后，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启奏皇上，达相昨日托臣告假，说是近日倒春寒重，达相年老体衰，故偶感风寒，不能视事，请皇上御准。”一个臣子从队列中站了出来，谨小慎微地低着头，手里的笏板上好像写满了什么要奏的家国大事，似乎沉甸甸的到他都有点拿不起来的地步了。

“这样啊，达相乃国之栋梁，历仕三朝，鞠躬尽瘁这么多年风雨无阻，今天身体有病也是人之常情，朕准了。”耶律隆绪一副释然之状，随即他点了点头，稍微调整了一下状态：“那么久照常开始早朝吧，先说说诸君有何要奏之事？”

“启奏圣上，达蓝阿钵有事要奏！”刚刚那位臣子还没退下就又抢在所有人奏事之前又来了一句，很快耶律隆绪的目光就又被它拉了回去，其实何止耶律隆绪？整个朝堂之上，那位臣子猝然成了目光的焦点，就连萧麒都被他所吸引。萧麒这时候好像突然想起来，那个大臣是达蓝阿钵的旧部。

“爱卿，你不是刚说达相告假么？怎么又说达相有事要奏？”耶律隆绪有些诧异地问道。

“回禀圣上，虽然达相告假，但是托臣奏事，为此达相还专门写了奏折给臣。”那臣子谨小慎微地说道，萧麒皱了皱眉，她总感觉那臣子说话的时候气氛有点不对，仿佛空间都在他站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就连空气都沉淀在了那里，萧麒的目光也就很快地挪了过去。她总觉得，似乎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哦？没想到达相如此鞠躬尽瘁，就连告假都不忘了政事。那朕不听听岂不是辜负了达相一片盛意？好吧，你且奏来。”耶律隆绪点了点头。

“启奏圣上，臣达蓝阿钵，上奏弹劾礼部尚书、南院枢密使、汉军统军司达蓝阿钵。达蓝阿钵窃据朝政十余年，多萌皇恩，然不思靖忠报国，反欲谋反，弑君篡逆。其心不轨，其行可诛。达蓝阿钵不除，天下不得安宁。今特请皇上，明正典刑，将达蓝阿钵革职拿问，深查严办！”那位臣子颤颤巍巍地念完了手中的奏章，文人的喉管里喊出的声音却如同一次大地震一样，整个辽南京的土地都为之强烈地颤抖了起来，而这最为天崩地裂的震源就是南京宫梓之中的理政大殿。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虽然转瞬即逝，可依然如同漫长的万年一样，两边的文武大臣如同石化，就连台上的萧麒母子也都不由得怔住了。

要知道，达蓝阿钵在辽国当官已经这么多年了，如果说朝廷里一半是高勋的党徒，另一半就是他达蓝阿钵的。现在达蓝阿钵却自己参奏自己谋反，一旦罪名成立，本来就倒了一半的大辽国朝就将面临另一次政治大地震，后果不堪设想。萧麒也没想清楚达蓝阿钵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是几秒的沉默之后，文武大臣之中的议论纷纷很快就如同苍蝇看见屎一样聚拢了过来，弄得萧麒心里更加慌乱。

“列位大臣肃静。”即使如此，萧麒也是跟着太祖太宗十几年的太后娘娘了，几秒钟之内，她还是最先反映了过来，很快便从鸾驾之上站了起来，一句嘶哑的女声说出来的话虽然分贝不大却掷地有声，就像铁条砸在地上一样，很快压过了群臣的议论纷纷。见文武大臣们都不再说话了之后，萧麒冷眼环顾了他们一下，她好像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把奏折给我看看。”

萧麒随即向刚刚念奏折的那个大臣伸出了手，那人赶忙小跑着跑了过来，将奏折递给了鸾驾之上的萧麒。萧麒展开了手中的奏折，那确实是达蓝阿钵自己的印章和笔迹，确认无误之后，她把奏折递还给了那位大臣。

“列位臣工……那奏折确实是达相所书。可是哀家害怕有参奏不实之嫌，致霍乱朝纲之祸，因此列位臣工，你们议议吧。”萧麒说完走回了鸾驾之上，端坐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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