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而不挠德善遗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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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是以曹魏政权为正统和主线的，然而，一千七八百年来，人们对蜀汉政权的兴趣越来越浓厚。蜀汉政权的遗存，包括物质的和精神的、理性的和存在的、现实的和潜在的，都对后世产生着越来越巨大的影响。这是什么原因呢？我想，在刘备德行仁政的感召下，蜀汉政权清明的治理，使得人民永远怀念他们。《三国志》的作者陈寿，对刘备就有极高地评价：“先主之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盖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焉”，并称赞他有“折而不挠”的精神。本文试图分析刘备“折而不挠”的作为与蜀汉政权建立的关系。

一、刘备与汉高祖共有的操守

秦末农民大起义，造就了项羽与刘邦两股对抗势力，经楚汉战争，刘邦取得天下，建立了大汉王朝。东汉末农民大起义后，统一的汉王朝出现了分崩离析的局面，刘备经过艰苦奋斗，创立了蜀汉政权。从一统河山的功绩方面讲，刘备远不如刘邦，而在经世济民方面，在品行道德方面，两人却有很多相似之处，在某些方面刘备则表现得更加突出。

沉稳、听谏、宽容、忍让、机警是刘邦和刘备共有的特点。

少年时的刘备就“善下人，喜怒不形于色，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他的宽厚、仁义、大度及优秀的组织才能在乡里就已有所显露。由于出身微贱，在汉末群雄割据，争权夺利的斗争中，他仅能合徒众，不可与州郡大豪、公卿王侯并驾齐驱，只能在诸多割据政权的夹缝中屈就，但当时曹操集团中的见识卓异者都认识到刘备能成大器，这是从他的人格、品行、操守、机智、勇力等诸方面来参考的。刘备真正走向事业的转折，是从客居荆州开始的，这时他基本上脱离了中原逐鹿时的疲惫状态和险恶处境。刘表虽不能重用刘备，却给他了一个休生养息的机会，使他能重新思考建功立业的战略方针。经徐庶与水镜先生的举荐，以左将军的身份寻访一隐居之士，“凡三往，乃见”?诸葛亮，垂询天下事，引出“隆中对策”，这就是有名的“三顾茅庐”。在曹操逼近荆州时，刘琮降操，刘备不取荆州的考虑是非常妥当的，即使荆州人民拥戴他，他也不敌曹操，又无盟军，犹如徐州之不可守一样，体现了刘备机智、有韬略的一面。刘备建立蜀汉政权后，他广纳贤才，无论客主，不避亲疏，按能授任，使“有志之士，无不竞劝”?，这样的政府是非常有活力和希望的。而对于降主刘璋，也给予极大的优抚，“迁璋于南郡公安，尽归其财物及故佩振威将军印绶”。

刘邦与刘备都善于听取好的建议，他们的成功就在于集中了好的谋略，也就是所谓的察纳雅言，但二者在接受臣下意见的取舍尚有一些差别。刘邦在接受臣子的建议时，往往表现出一定的盲目性，如进驻咸阳后，采纳鲰生“距关，勿内诸侯”?的动议，封闭函谷关，差点引起与项羽决战的灾难。又，刘邦被困荥阳，郦食其建议分封六国旧贵族之后裔来削弱项羽的力量，刘邦即“趣刻印”?，又是张良劝止了这个错误行动。刘备则不然，诸葛亮的“隆中对策”，刘备曰“善”，曹操逼荆州，刘琮投降，诸葛亮劝其袭夺荆州，实践“隆中对策”的第一步，刘备不采纳。此时若袭荆州，那就违背了“隆中对策”中的“曹操不可与争锋”和联吴通蜀的既定政策，就会使自己处于孤军奋战，会给自己的军队和荆州人民带来极大的不幸，尔后遣诸葛亮出使东吴，联合抗曹才是唯一正确的策略。又如，在取蜀过程中，庞统献上、中、下三策，刘备为什么不取其上策而取其中策呢？这里面有个取蜀与治蜀的关系问题，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之易而服之必难，属逼兵势的情况，蜀人心不服，后必有变。用刘备的话说，就是“初入他国，恩信未著”，故而取其中策。这样做对后来蜀汉政权的建立与巩固都达到了良好的效果。还有在许靖的问题上，先前轻视，经法正介绍了许靖的情况后，即刻重用，这说明他不是见言就纳，而是真正察纳了雅言，在这方面比之刘邦更显沉稳，更胜一筹。

晋陈寿评价刘备有高祖之风，特别提到他“折而不挠”的性格特征。刘备每与诸葛亮谈先汉的兴隆与后汉倾颓的情况，希望自己能像汉高祖一样重整汉家河山，高祖的精神常常激励着他，不畏艰辛，奋斗不止。在与豪强的较量中，刘备常常处于劣势地位，但他屡败屡战，最终建立起蜀汉政权，正是这种“折而不挠”的精神使之然。

二、刘备立国谋略刍议

刘备与曹操，都是汉末最杰出的领袖人物。由于他们的出身、地位及成长道路不同，所形成的思想及治国方略也是不同的。在平定天下，迅速结束战乱给人们带来的疾苦，曹操的决策和措施是坚决而有力的，如他所说：“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在残酷而又错综复杂的军阀混战中，他打着中央政府的旗号，凭借智慧和武力，迅速统一了中原。

刘备出身细微，虽说他是景帝之子中山靖王之后，但时隔久远，家道败落，沦落为一般平民。刘备对于汉末下层人民的处境感受比较深刻，又受到良好的教育，他的老师卢植“少与郑玄俱事马融，能通古今学，好精研而不守章句……性刚毅有大节，常怀济世志。”?卢植的思想、品行、操守及济世大道对刘备的影响是很深的。经世济民的思想，残酷的政治和军事斗争，折而不挠的奋斗精神，使他的思想建构逐步形成。

在中原地区的混战中，他还不能与强大的军阀相抗衡。当徐州牧陶谦病危，以举州相托，“先主未敢当。”?在麋竺、陈登、孔融等劝说下，勉强接受了徐州。这期间，他广布恩德，厚树信义，推行仁政。这在汉末天下大乱、群雄混战、民不聊生的情况下，具有很强的凝聚力，人民渴望这样政治人物。刘备领徐州牧，袁绍也说：“刘玄德弘雅有信义，今徐州乐戴之，诚副所望也。”?

《三国志》上这样写道：“吕布袭刘备，取下邳。备来奔。程昱说公（曹操）曰：观刘备有雄才而甚得众心，终不为人下，不如早图之。公曰：方今收英雄时也，杀一人而失天下之心，不可。”?程昱认为刘备很得人心，由此可见，刘备的“仁政”，是深孚众望的。

曹操对刘备的评价也极高，曾当面对他说：“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数也。”?这一时期刘备的声望虽然有所提高，但他的军事力量却相当薄弱，特别是在与曹操决裂后，处境更加狼狈。因此，跳出中原，寻求新的出路，重新考虑战略，是刘备走出困境的唯一明智选择。

在逐鹿中原的斗争过程中，他取得了一些经验，也认识到自己力量的薄弱和人才的不足，他在请教诸葛亮时说：“汉室倾颓，奸臣窃命，主上蒙尘，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于天下，而智术短浅，遂用猖蹶，至于今日，然志犹未已，君谓计将安出？”?这段话中提出了“德”、“智”、“力”、“义”等概念，“义”的伸张要仰仗于“德、智、力”，“德”是刘备欲伸大义于天下的思想内核，他承认自己“智术短浅”，但在延揽人才上，他强调必须建立在信义这个基础之上。他曾说：“操以急，吾以宽；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每与操反，事乃可成耳。”?这就是他立国所持的主要思想，“宽、仁、忠”都属儒家“德”的范畴，而要立国，尚需智和力，只有“德、智、力”具备后，才能立国，才能“信大义于天下”。

三、知人善任慧眼如炬

三国时代，网罗人才，使用人才是各豪强争霸逞雄的必要手段，曹操曾下求贤令：“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其各举所知，勿有所遗。”?刘备有很强组织才能，少年时就“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关羽、张飞为其得力干将。在漫长的斗争过程中，他以仁义为旗号的人才政策也收到了显著的效益：先是老同学公孙瓒的得力爱将赵云倾心；其次陶谦让徐州，麋竺兄弟迎刘备，并以巨资资助军费，还收罗了孙乾、简雍等人才，成为他创建蜀汉政权的基础力量。

刘备客居荆州时，竭力网罗人才，“荆州豪杰归先主者日益多”?。在北方战事将要结束时，荆州士人开始寻找出路，卓识之士都能意识到天下将三分，而诸葛亮的“隆中对策”就集中反映出这批人的认识，东吴鲁肃也认为孙权应“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刘备在荆州及赤壁之战后，他的人才库着实充裕了起来，除新收黄忠、魏延、马良、马谡、伊籍、蒋琬等重要将领和谋士外，更有诸葛亮、庞统这样经天纬地之才共图大业。

刘备网络人才有一个标准，就是政治素质和业务能力相结合。刘备欲伸大义于天下，他认为，德与善是衡量一个人的最基本的政治标准，而智与力是其业务标准，也就是说，他需要的是德才兼备之人，这个标准与曹操的用人标准迥然有别。刘备受儒学思想影响，是以仁义的标准来拣选对象的，而曹操则崇尚“法、术、势”，二者在思想体系方面的差异，体现在人才政策方面也就不同。

知人、善用，这是刘备最突出的特点。当刘备取下成都后，客主之间的矛盾，刘备都能够处理得恰如其分，使“有志之士，无不竞劝”。刘备用人胆识很高，他临终前托孤于诸葛亮，陈寿赞叹说：“举国托孤于诸葛亮，而心神无贰，诚君臣之至公，古今之盛轨也。”?

刘备用人，注意按其所长，给予恰当的位置和充分的信任。

赤壁战后，刘备占据的荆州，对于孙吴和曹魏来说，都是志在必得。何人守荆州，何人取益州？关系到三分天下战略部署的整体关系。而刘备把自己最得力战将关羽、张飞、赵云皆留荆州，并且将他认为与自己有鱼水之依的诸葛亮也留在荆州辅政。在未取得益州前，荆州是根本，是命脉，是万万不能断送的，他认为这帮人完全能够处理好荆州的防务。而刘备所率领的夺取益州的远征军，主要谋士庞统，主要战将黄忠、魏延，皆是荆州新加入自己集团的，对这批人他信任有嘉。除庞统在战争中意外死亡外，黄忠、魏延表现特别突出。“（黄）忠常先登陷阵，勇毅冠三军。”?尤其在后来与曹魏的汉中争夺战中建立了奇功，定军山一役，夏侯授首。刘备将他与关、张、马并列，对此诸葛亮与刘备尚有分歧，但是刘备的做法是很有道理的，这不但具有团结军将的作用，而且具有激励奋发的推动力量。魏延，“以部曲随先主入蜀，数有战功，迁牙门将军。先主为汉中王，迁治成都，当得重将以镇汉川，众论以为必在张飞，飞亦以心自许，先主乃拔延为督汉中镇远将军，领汉中太守，一军尽惊。”?魏延不负重托，诸葛亮北伐曹魏时，魏延屡建奇勋，这不能不说刘备慧眼识英才！

刘备临终时告诫诸葛亮说：“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诸葛亮不以为然。马谡饱读兵书，常与诸葛亮谈论军机，很有一些高明之见。在诸葛亮南征时，马谡的“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之策，被诸葛亮采纳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使诸葛亮更加器重马谡。在第一次北伐时，诸葛亮破格提拔马谡，委以重任；结果，马谡违背诸葛亮的布置，丢失了街亭，蜀军惨败，使已经取得的“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叛魏应亮，关中响震”?的大好形势化为乌有，使蜀军北定中原的前途遭受噩运。

许靖，在刘备取成都时，企图逾城降刘备，未果。刘备认为这是不忠的表现，对许靖有些瞧不起。法正劝说刘备：“天下有获虚誉而无其实者，许靖是也。然今主公始创大业，天下之人不可户说，靖之浮称，播流四海，若其不礼，天下之人以是谓主公贱贤也。”?于是，刘备开始重用许靖。以后，许靖在德化教育方面，在帮助刘备施行仁政方面，都有突出表现，刘备称帝时称赞许靖说：“朕获奉洪业，君临万国，夙宵惶惶，惧不能绥。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其敬敷五教，在宽。君其勖哉！秉德无怠，称朕意焉。”陈寿亦评赞他“爱乐人物，诱纳后进，清淡不倦，丞相诸葛亮皆为之拜。”?

刘备思想开阔，胸怀大度，擢拔人才常出乎他人之料，而这些被破格使用的人才又能担负起职责和出色完成使命，使蜀汉有限的人才都得到充分的利用。仅以黄忠、魏延为例，就足以说明这一问题。刘备取蜀，黄忠、魏延在最艰苦的环境中，均能发挥智勇之能。刘备称汉中王，令黄忠与关、张、马并列为统领。又“拔延为督汉中镇远将军，领汉中太守”。当时关羽镇守的荆州是老根据地，已经营多年，而汉中则是新拓展的疆域，又是蜀汉政权的北大门，取之难，守之更难，当时众将以为必得张飞把守，张飞也自以为是，而刘备却提拔了魏延，诸葛亮北伐曹魏时，又不断擢迁魏延，这就是刘备选拔贤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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