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台湾来客

1989年，台湾蒋经国的人生快要走到尽头时，做了件好事，开放台湾民众回祖国大陆探亲。当时一批批去台人员，纷纷踏上了阔别多年的回乡之路。

有道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催，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老大何处来！”多少台胞回到家乡后，有恍如隔世之慨，故乡的山，故乡的水，在梦里是那么地熟悉，那么地留恋和向往，没想到回到家乡，山水田园路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到了自己的乡镇，到了自己的村子，竟连方向都辨别不出来了，更不用说如何往家走。即使走到了自家门前，老房子也早就拆除重建，梦中依稀的那番景象与眼前所见都截然不同了。

大部分台胞回到家乡，老爹老妈都不在人世了，兄弟姐妹相见抱头痛哭，是喜是悲，是激动是感慨，只有他们亲人自知。

老孙他也日夜盼望着他记不得面孔的老爸回来。可是一批批人回来了，老孙他爸杳无音讯，老孙去各个乡一一打探从台湾回来的人，他们都说，不识认叫孙立奇的人。他们表示愿意回台后到同乡会代为查询。

老孙他妈曾对他说，49年夏末秋初的时候，老孙他爸随三溪部队从江西一路南下，曾回到家中看望了一家人。那时他身为团长，一副戎装，乡亲都觉得他威风凛凛，可是他心里却没有丝毫得意的心态，他说：“战局失利，形势急转直下，河山变色，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今身在军营，只能报效党国，此去退守台湾，诚恐后会无期。”她们夫妻俩一夜长泣不已。

不久家乡就解放了，老孙他爸一直音讯全无，老孙小学毕业后，因台属关系，不能上初中，文革中，还被定为“特务嫌疑”，“里通外国”，一顶顶沉重的帽子，压得老孙透不过气来。这回这么多去台人员都纷纷回乡探亲，怎么老孙他爸不但没有音讯，连这个名字还无人知晓呢。

第一批探亲高潮过后的两个多月，有一天我们店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进门，这位客人就说：“你叫孙飞达是吧？让我找得好辛苦啊！”

老孙愕然地问他：“先生你从哪里来，怎么知道我叫孙飞达？”一边说一边请他进了家门。

客人两鬓班白，身体却很健壮，国字脸，浓眉大眼，炯炯有神，上身穿的是灰白色条纹衬衫，打着很得体的领带，手上戴着戒子，和所有从台湾归来的人的装束极为相似。老孙不知他爸脸长脸短，心里想这会不会是自己的父亲呢！

客人进屋后，自我介绍说：“我叫李长兴，是令尊生前的副官。”接着，李副官说出了一番没有人能够意料到的事情来。

老孙他爸自从离家之后，随部队一路南下，到了潮州时，休整一下，准备渡海去台湾。这时解放军势如破竹，国军中高层将领个个风声鹤唳，部队给养也非常困难，粮食都是一路上走到哪里，便向当地老百姓强征来吃，由各部队自己解决，医疗用品和药物更加匮乏。就在此时，老孙他爸罹患赤痢，一日夜连拉数十次，还发高烧。军医手头缺乏好药而束手无策，军医说，孙团长患的是中毒性痢疾，症候至为急重。李副官帮着采些草药，吃了也不管用，只两天时间，竟至不治。

临终前，老孙他爸知道大事不好，便写了两封信交给李副官，请他设法给他家报个信，没想到，形势如此严竣，这两封家书迟迟未能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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