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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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凤台县再往北便是利辛县。

利辛县的县令是刚刚从省里分发上任胡图。他本是康熙六十年三榜同进士出身，到了这一年已经在官场上混了十五六年了，因为办事实在是糊涂，办一个差使砸一个差使，时间久了，名声在外，竟没有人再敢用他，所以多少年来竟然只从个八品官升到七品，便再没有动过。亏得他虽然办事情糊涂，巴结上司的功夫却好得好，捞钱搂银子更是不糊涂，十几年知县做下来倒是弄了个盆满钵满。这一回放到利辛县，知道本省巡抚李柱器是个好清名的官，为了仰承宪意，竟也决心做一回清天大老爷，于是让人发下公告，晓谕乡里，大概意思是：以往向来是“衙门口，八字开，有钱无理莫进来。但本官一向是一清如水，自到任以后，决不收原被告一文钱的礼。各位如有冤情，尽管前来告官，本官必秉公而断，再无勒索情弊。

老百姓们听说县太爷坐堂不要钱，哪一个能不愿意？无论大事小情，纷纷递上诉状，让这位青天大老爷公断。

胡图见公案上的状子渐渐的高了，便选了吉日开堂审案。这一日巳时（上午九点）坐堂，第一件案子是张三和李四为争一只鸡。张三李四偷了他家一只鸡。李四说鸡本来就是他家的。两个人都在堂上呼冤。胡图不嫌案小，细细问道：“张三，既然是你家的鸡，如何就跑到了李四家？”

张三道：“小的家和李四的院子只隔着一堵墙，小的家里的那只鸡不老实，总是爱乱飞乱扑腾，今天飞到李四家，便让他家逮住了。”

胡图：“这么说你们是邻居？”

张三和李四点头称是。

胡图笑道：“既然是邻居，这案就容易办了。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是邻居就要和睦相处嘛，单为了一只鸡这么小的事，伤了邻里的关系，实在是大大的不值。你们说对不对啊。”

张三和李四不知胡图是什么意思，一齐叩头道：“县太爷说得是。”

胡图把胡子一捻笑咪咪道：“既然你们都认为本县说得是，我看这只鸡是个让你们邻里不和的孽障，我便替你们除去吧。陈班头，你去把鸡拿到后头厨房。”

陈班头答应一声，上前将鸡取走直向后厨房去了。

张三和李四一看着了急。张三道：“县太爷那是我的鸡啊，您拿走了算怎么回事？”李四也道：“老爷您要吃鸡，也不能吃这只鸡啊。”

胡图听了登时将脸一板道：“废话！我不吃你的鸡还吃谁的去？我吃这只鸡是为了让你们邻里和睦，你们应当感激才是。还不给我退下。”

张三和李四一看县太爷变了脸，知道这只鸡一定是要不回来了，只好自认倒霉走下堂去。第二个上堂来打的官司是李大告王二偷割了他三亩麦子。胡图一听立刻大怒道：“这还了得，来人。将王二拖下去先打二十板子。”

被告王二急忙喊道：“老爷，小的还有下情要禀。”胡图把眼一瞪道：“打完再说！”

待王二被打完带上来，胡图才问：“王二，你不是有话要说么，你现在说吧。”

王二道：“县太爷，小的之所以要割李大的麦子，是因为李大强占了我的地，小的没他家人口多，势力大，争不回来，所以才有偷割麦子的事。”

胡图听了又是怒从心头起，指着李大道：“原来你错在前头，真是恶人先告状。来人。把李大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李大急忙道：“小的冤枉啊，小的有话要说。”胡图哪里听得进去，只说道：“打完再说。”

李大被打完带了上来，胡图才问道：“李大，你方才说你也有话要说，你现在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