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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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李祥假扮了李卫在南边池州府查账，真李卫已经和任逢春到了北边的桐城县。到了十一月初冬时分，皖北的天气转眼就冷了下来。未落尽的秋叶刷刷的往下飘，一路上都是残枝败叶，和着刚被雨水浸润过的泥土，散发出阵阵清爽的味道。李卫和任逢春扮作赶考举子的模样，各骑一头毛驴缓缓行在官道之上。

二人方走到一条三叉道口上，忽听得一阵急急和马蹄声响。右边一条路上，一个身穿官服的官员骑着一匹大白马飞也似的奔过来。两个人急忙停住了驴给那官员让路，但那马跑得也太快了，马风也似的从二人前头一掠而过，泥点子溅起四五尺来高，李卫和任逢春的脸上登时多出几个麻点子。

李卫掏出手帕擦干净了脸，奇道：“这人有多大急事？刚下过雨的路又湿又滑，这么跑不要命了？”

话音未落，却听不远处那马一声长嘶，转头向左边望去，见那官员已经在一辆辂车旁边勒住了马。幸亏这人马上的功夫强，那马骤停之下，居然站得稳。官员从马上一跃而下，李卫这才看清，这个官员三十出头的样子,干巴精瘦,身穿五蟒四爪官袍,套着绣鸂鶒补服，头戴素金顶大帽，跑得气喘吁吁。

这时，那辆辂车出停了下来，走下来一个穿着便服的中年人，四十岁上下，瘦长脸，青缎袍子，黑马褂，看走路样子，也像是个做官的。

中年人下了车，向那七品官一拱手笑道：“原来是汪老弟，怎么专程跑过来要送老哥一程么？你太客气了吧。”

七品官却满面怒色，一把将中年人揪住，骂道：“呸，我还送你？我恨不得让你送了命。”

中年人被骂得愣了一愣，不解道：“兄弟这是什么意思？老哥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账目不是已经与你交清了么？”

原来这位七品官正是凤台县刚刚接任的县令汪忠岩，那个中年人名叫刘正刀，却是刚刚从凤台县知县任上丁父忧卸任归家的。汪忠岩听了刘正发这话，发着狠道：“你甭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昨日正是开征夏季钱粮的时候，可兄弟发下公文，一天内只来了一个人交粮，派人一打听，原来钱粮已经被你征去十之八九。”

“那又怎样？”

“老弟，要知道咱们做官，就靠着一年中的三节两赋。这春节、端午、中秋节的三节中，所收的节礼倒还有限，只是这夏秋两赋却是有大大的油水可赚。每次收赋都能弄个两三千两银子。本来今年这次夏赋应当是在我上任之后才收的，你却提前在你的任上跌价收赋。原来要收四吊钱的，你只收三吊八；原来要收二两银子，你只收一两八钱。你还以十天为限，过期不候。这些百姓们一听降赋了，并且只限十天，哪个不想占便宜？争相交粮纳款，几天时间，就让你收了个干干净净。十成赋只给我留了一成多。你让我怎么活？”

刘正刀听了微微一笑：“我不还给你留了一成多了么？好歹也让你上任之后，有二三百两的零花钱。”

江忠岩气极：“这点银子还不够塞牙缝呢，顶个鸟用。”

刘正刀仍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他拍拍江忠岩的肩膀道：“江大人，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我为此举也是没有办法。我这一回不是期满换任，而是丁忧去官。我当初是花了八千两银子才弄到这个好缺的。可刚上任三个月就摊上这个倒霉事！不算这一次，我才捞回来两千多两银子。连本都没有捞回来呢。我凭什么要当好人，给你留着发财？”

“姓刘的，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的这缺是花钱买来的，我的缺就是白给的么？我也是拿着白花花的银子换来的。倘若是该着你任上收赋，我什么话也没有。可我是六月初九上的任，六月十五才是收夏赋的时候。凭什么你五月就把粮赋都收了。孔子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老哥这笔财，可取得太没有道理了。”

“那你要怎样？”

“你得给我交出来。念在你只上任了三个月，兄弟也不把事情作绝。好歹也得三七开，你三我七。”

刘正刀终于变了脸：“你倒要的狠？我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好啊，刘正刀！你不怕我告到上边去？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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