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生死

张奶奶停灵停了三天，张致远也就那样跪了三天。这三天他的腿已经没有了什么知觉，只是偶尔会活动下腿脚才挪动下身子。

天气很是晴朗，大年初三本应该是出嫁了的女儿们回娘家的日子，可对于张家来说却是一个苦涩的日子。

一大早悠远而又仓皇唢呐团就开始吹打起凄哀的曲子，在这冬日荒凉的大地上是如此的悠远而又苍茫。

凌冽的西北风刮着，刮红了人的面容，吹进了谁的胸膛？

来帮忙的亲戚族人都很安静，家族中和张爷爷同辈的老人在小声的布置后生应该怎么做。白色的幡布在大门外飘飘扬扬，马路上来往的走亲戚的人都止不住的张望。

张爸爸怀中抱着张奶奶的遗像跪在门前，旁边依次是张致远的叔叔，张致远和堂哥。第二排跪着的是张致远的阿姨、婶婶、姑姑还有嫂子等家中的女性亲属。

“起棺。”族中老人一声大喊，已经准备好的几个中年汉子卯足了劲开始帮忙把棺木往装运送棺木的车上装。

身后响起了女人们的哭声，唢呐又开始吹吹打打的吟唱，抬棺的汉子憋着口气忍耐着没有喊出号子，巨大而又连绵对的鞭炮声在院外持续响起。

古时候人们都用棺材板的薄厚来评判一个人的家庭时候富有，也由此来评价子女们是否孝顺死去的亲人。

现在的人们都不再贫穷，可是这样的说法却仍旧存在着。张奶奶的棺木是厚厚的杉木，不仅味道清香，就连这分量，也不再像古时候一样可以由年轻汉子们一路抬着下葬。

可是不管厚的薄的，不管香的还是无味得，对于逝者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张致远沉默的跪在父亲的身边，没有泪水，也没有哭声。

身后女性亲属的哭声越来越大，似乎她们真的如此的伤心着，亦或是他们的泪水都被攒到了这一刻爆发。

张致远看着躺着奶奶的棺木被装上那特殊的拖拉机，然后跟着父亲他们走在拖拉机的前头不停的回头跪拜。

这是最后的送别，可是张致远知道，奶奶那天早晨已经跟他告别离开了。

…………

…………

喜事丧事，人们总会有无穷的形式来表现些什么。比如喜事的时候闹洞房来表达热闹，却慢慢的有些闹过头的轻薄了人家伴娘；比如今天是送奶奶走的日子，本来北方苍凉的气氛配上凄哀的唢呐曲子，已然是最后的送行，可是那家中女性亲属却非得把平日未曾流落一滴的泪水在今天全部流淌。

那哭天喊地的哭声，那动作难以抑制的阻拦，都形象的表达着他们对奶奶的不舍，不愿意就这么把奶奶送走。

可是奶奶生病住院那次，在医院陪着的只有她的亲生子女和孙子，那哭的如此惊天动地的儿媳妇却不知所踪，那族中子侄的夫人们亦是未曾表露过哪怕一次关心。

兴许死了的人不会计较他们这个时候的浮夸，也或许只有表演给逝者看，他们这群活着的人才能够证明自己的孝心。

张致远沉默着，奶奶的身影在棺材里躺着，脸上的笑容似乎还在，可是早已经凝固了。

从家里到安葬地的距离并不远，拖拉机为了让女性亲属们哭的更畅快，故意的把速度放的很慢，甚至几度停在路口让他们进行着哭灵。

到达已经掘好的坟墓时，天边的太阳白晃晃的照着，虽说是大好的晴天，却是没有丝毫的热度。西北风在空旷的原野刮得更猛烈了，吹唢呐的汉子憋红了面庞吹奏着最响亮的哀曲。

出殡送行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只要棺木入土，再封上土壤，堆起坟包，张奶奶的送行就彻底结束了。

仪式按照当地的方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香烛纸钱鞭炮在仪式上不停的出现，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已经上了些年纪的老人更在主持着着最后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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