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芽（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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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原本被认为只是凑数的乡村小学球队，一路杀进决赛，并且在四分之一决赛、半决赛都是大比分获胜，这样的表现，却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只是教育局的赛事承办人员在安排决赛的时候，看到对阵一方竟然是支农村学校球队的时候惊讶了一下。这个比赛本身就是一项政绩工程而已，自然没多少人会关注，也不会有什么媒体进行报道。直到十多年后人们才会不断地提起这次比赛，媒体记者不厌其烦地复述着这段故事。在这时，只有成冰、林元和石埂小学的这群孩子们，为此感到兴奋不已，期待着决赛的到来。石埂小学的李校长听到自己学校的这群土孩子进了决赛，也都惊讶的不敢相信。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对石埂小学的成绩也感到格外的惊讶，同时也感受到深深的担忧。他就是三小的体育教研组组长李忠。三小的王校长，知道这次比赛受到市里领导的关注，把这次比赛当成自己政绩提升的一次机会，因此向李忠下了死命令，不管如何都要拿到这次比赛的冠军。

按照之前的谋划，三小到外地找了些少年足校的孩子来冒替参赛，因此这一路非常顺利地进入了决赛。但是原本胸有成竹的李忠，在看完石埂小学踢完半决赛后，被石埂小学的实力震撼到。他也算是个足球爱好者，因此对球队水平的高低还是可以判断得出来。他感觉到，即使拥有足校学生的三小还真没有把握百分之百能赢得了石埂小学，这让他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另一边，成冰并没有压力，在他的心里一直坚信自己的这群孩子远不仅此。他并不知道决赛对手三小的实力如何，因为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去看他们的比赛。他也不想给孩子们任何压力，他一直所坚持的是维护孩子们对足球最原始的热爱。孩子们在取得连胜后，已经完全放下了包袱，原本就天真无邪的他们，对于决赛的意义并没有什么认识，只知道这是最后一场比赛，所以丝毫没有任何紧张的感觉，甚至还觉得有些不舍。不过，多年后，在经历过无数次紧张刺激、惊心动魄的决赛后，回想起来，他们的这第一次决赛竟如此的轻松，虽然过程实际上并不容易。

决赛将在周三的上午举行，而就在周一的时候，成冰突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对方自称是三小体育教研组的组长李忠。

电话里，李忠首先客套了一下，说他看了石埂小学的比赛，很是佩服。接着便说出了打电话来的意图。他希望成冰能在决赛中放水，让三小拿下这次冠军。他用非常诚恳的语气对成冰进行了解释和劝说，他说这次比赛其实不过是一次教育局领导献媚的政绩活动，对于石埂小学这个乡村学校来说，即使得了冠军也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但是对于他来说就不一样。李忠非常直白地告诉成冰，这次比赛他们的校长非常重视，如果他能带领三小拿下冠军得到校长的认可，那么他便很有机会被提拔为副校长，希望成冰能够成全。同时他还许诺，如果成冰能放水，就将报销石埂小学这次参加比赛所有的费用，同时给予成冰个人5000元好处费。对于成冰来说5000元算是一笔很大的收入，目前他银行卡中总共的存款也没有1千块。

刚听到李忠说出他的意图时，成冰感到十分的震惊。虽然，作为一名资深球迷，他非常熟悉足球比赛中踢假球的这一套，尤其是中国足球。但是，在一场如此低级的小学生足球比赛中，竟然也有人想踢假球，这实在让他感到惊讶。细想后，他的感受由震惊变为愤怒，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一群如此天真纯洁的孩子在这么小的年龄就受到污染，因此他毫不犹豫地予以严词拒绝，没等李忠完全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李忠见成冰如此坚决的拒绝，知道让石埂小学放水这招行不通，于是便决定走另外一条路。他又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市教育局主管这次比赛的一个副科长的电话。

成冰将三小打电话来让他放水的事告诉了林元，林元的感受和成冰一样，先是惊讶，而后也是愤怒不已。两人在电话里，对中国足球的环境又批判了一番。这是两人第一次亲身经历这样的黑幕，但是他们还不知道，在未来的路上这样的黑幕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卑劣。与那些黑幕对比，三小的这次假球诱惑还只是小儿科，不值一提。

决赛如期而至，成冰带着孩子们依旧是在天还未亮的时候，搭上最早的一趟班车赶往市区。球迷司机刘师傅，一直关心着他们的比赛结果，知道他们踢进了决赛，也很是高兴，甚至还为他们感到自豪，决定冒着违反规定的风险，在城区里改变一下路线，将孩子们直接送到比赛地点。

林元这天也特意请了假，准备陪着成冰带着孩子们踢完这场决赛。他早早就来到比赛地点—宜城三小。决赛在三小的体育场举行，这是三小校长在比赛前就向教育局争取到的。这也是李忠出的主意，一方面三小如果进了决赛就将得到主场优势，另一方面万一三小没有进决赛，还可以在决赛举办工作上做好服务，给来观看比赛的领导一个好的印象，可以说是一举两得。王校长听了，很是高兴，便当即就去找市教育局的领导主动要求由三小承办这次比赛的决赛。但是由于前一天宜城市长已经观看了中学组的决赛，所以小学组的这场决赛并没有什么领导来参加，王校长后一个目的落空了。不过对于李忠来说，没有领导来观看反而有利，这样他们在比赛中就可以毫无顾忌了。

成冰带着孩子们来到三小的时候，离比赛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原本想带着孩子们去操场上热热身，熟悉一下场地，但是学校的保安却以比赛开始半个小时内才能进场为由将成冰和石埂小学的学生拦在校门外，这让成冰气愤不已，原本想去理论，但又考虑到怕引起矛盾给校长添麻烦，便只好忍住，带着孩子们到附近一个公园的空地上做起来热身运动。

林元和其他人更早些到学校，进出并没有被限制。其实这也是李忠的小伎俩，是他交代保安将石埂小学拦在外面的。

离比赛开始还不到半个小时了，迟迟不见成冰和孩子们，林元还以为他们在路上被堵车耽搁了，正要打电话给成冰，这才见他带着队伍进来。

成冰将自己和孩子们被拦在外面不让进来的事情告诉林元，林元自然也是十分愤怒。这也让他为这场比赛感到担忧，他告诉成冰，刚才看了三小队员的热身，他觉得那些学生不一般，他们的热身动作且不说技术水平如何，单那个范式，就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而且个个都是人高马大，也不像是小学生的身材，提醒成冰让孩子们小心些踢。

比赛现场，三小特意安排了许多学生在场边加油助威，喊叫声整齐震耳，这让没有见过如此阵势的石埂小学孩子们又开始感到有些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