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篇 死去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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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活人（小说）张宝同译

他是位名画家，能把人物活灵活现地再现在画面上，色彩与色调也用得维妙维肖，传神入木。他画的人就象是栩栩如生，有声有色的活人。

他的画技确实高超。画出的水果，让你觉得唾手可得。画出的那一片片春花烂漫的原野，会让你觉得身临其境，漫步其中，可闻见轻风吹飘的缕缕花香。他画出的人，则更是有血有肉，气脉灵动。

一天，高明的画家遇见一位美貌的妇人，并一见倾心。他热切地望着她，与她攀谈，对她倾慕不已。他百般殷勤，赞不绝口，终于使她答应了做他的妻子。

结婚不久，这位美貌的女人便发现，她与其说是爱情的对象，倒不如说是艺术的偶像。每当他赞叹她的古典美时，就象是站在一件艺术品前，而不是站在曾以爱情和生命相许的活人前。不久，他就表示要把她的稀世之美重现在画面上。

“请在我的画室里坐好，”他恳求着说，“我要让你的美貌长存于世。这张画将成为我的得意之作。”

她生性谦恭温顺，听了他这样的恭维，便说，“好吧，亲爱的，我把姿势摆好让你画。”

于是，这位年轻美丽的妻子温顺地坐在了画室里，一坐就是几个钟头，从无怨言。日复一日，她顺从地坐着，摆着姿势，面带微笑，因为她爱他，也希望他能从自己的微笑与顺从中看出她对他的爱。

有时，她真想对他大声呼唤，“请把我当人来爱，来需要吧！别把我当成了物品！”可是，除了使他高兴的话外，她什么也没说。

有天夜里，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打算明日要对丈夫说，“亲爱的，我真嫉妒你的情妇！”她想他一定会吃惊地回答，“情妇？除了你，我哪还有别的？”然后她就告诉他说，“你的情妇就是你的艺术！”可是，不知为啥，她总没有勇气把话说出。她仍耐心地坐在那里让他作画，一小时又一小时，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对丈夫的爱支撑着她的耐心，因为她看得出，他正从工作中获取着极大的乐趣。

画家是位热情任性，易于激动的人。他已完全醉心于自己的创作，眼睛里只看着他所期望的东西，因而在她强颜作笑时，他没有，也不可能看出她已变得虚弱无力，无精打采了。他没看出，也不可能看出尽管画布上的肌肤的色调鲜艳明丽，而红润却已渐渐地从他可爱的模特儿的脸上褪去。

在他成功在望的时候，创作的激情愈发高涨。他几乎很少把目光从画布上移开，来瞧一眼自己的妻子。她却依旧耐心地为他坐着。要是他能多看上她几眼，看得细心点，也许会发觉到她脸上的色泽已丧失殆尽，被巧妙地涂在了画布上，那动人的微笑也已从她的嘴唇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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