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断尾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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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阴冷僵尸脸，死木讷——尹文野发泄埋在心头多年仇恨、义愤、不满，将一纸“买断工龄申请”拍在河昌市农资公司经理柏长树案上，倒像是一纸死刑判决书。别人买断工龄可以，那叫有本事，但是尹文里买断工龄，那叫逞能出风头，这是在跟他柏长树叫板，这是啪啪打他柏长树的脸。他尹文野是谁呀，是公司百来号人眼里的死木讷，长久被他柏长树关进小黑屋没有出头之日的窝囊废一个。——五年前,大学毕业进农资公司，初涉社会不谙世事，不知道社会这潭浑水有多深，看到管理混乱，累的人累死，闲的人闲死，青年人的一腔热血看不惯，尹文野不知天高地厚向总经理柏长树提出几条革新措施。结果惹怒了柏长树，怒斥尹文野狂妄自大、自以为是，把他从办公室文员贬为一个仓管员。桀骜不驯，犟的像头驴，不作摇尾乞怜的狗，几年下来甘当一个普通又平凡仓管员，不与人争名夺利，傲骨气节像个孤行侠，尹文野一天到晚眉宇紧锁、眼睛忧悒、沉默寡言……从惊愣中缓过来，恼羞成怒蹦起来，柏长树拍桌子叫嚣：“死木讷，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你买断工龄，你跑到外边去你吃的开吗你，你可要想好了，不要头脑发热出风头，到时候又像条狗来哀求我。”

一改平日窝囊，沉浸在傲骨里的凌云气节突然喷发，尹文野怒怼柏长树，人生头一回发出灵魂拷问：“柏长树——柏大经理，你还是先多操心操心你手上农资公司的存亡吧。”

“你不觉得可笑和讽刺吗？”

“全公司就我和荣毓萌大学毕业外，其他人不是高中就是初中文化。荣毓萌是你亲戚，当办公室主任。我向你提几条改革建议，受你打压当一个仓管员，一当就是四年多。”

“人做事天在看，头上三尺有神明。”

“你抬头看着苍天，拍拍你自己胸口，问一句，你无能把一个农资公司管理的快要倒闭，下属善意提出改革建议，你却仗手中权力把下属打压的抬不起头，你死后会不会进十八层地狱？”

反了是不是，被自己关进小黑屋无出头之日死木讷，敢当面讽刺、指责、诅咒、灵魂拷问他。柏长树火了，人身攻击：“文化高不等于有能力。我高中文化，我能当总经理，你能吗？”

“你看看你，矮个子才到我肩膀，瘦的和竹竿一样，要风度没风度，难怪至今连个女朋友也没捞上，仍然单身狗。”

以退为进，坦荡面对柏长树的羞辱、人格攻击，尹文野抽筋断骨，剑剑扎中他要害：“我是没你的本事，你本事大着呢，你本事大到农资公司要在你手上倒闭。趁农资公司还有最后一口气吊着，没被拔氧气管，我得趁机抢在别人前头买断工龄，跳出这个魔窟，不被你这头魔鬼害的下岗失业。”

“你……”柏长树被气到天庭抽筋，血液逆流，哪容得下尹文野这等的蔑视、嘲笑、羞辱：“你行，死木讷。我倒要看看你买断工龄后，跑到社会上能混出个什么模样，什么出息——”几年来被他关进小黑屋，窝囊的半句怨言不敢说，半句啰嗦不敢发，柏长树平日见到尹文野时觉得自己天生高人一等，暗暗骂一句：“你这种下等人，活该是被我踩在脚底下的蚂蚁。”

脑子被猪油蒙住，柏长树也不想一想，尹文野再怎么不济也是个大学本科生，他早已看破农资公司日薄西山、危机四伏，只是家穷没靠山，交际不行一塌糊涂也罢了，嘴巴更不如人，只得忍气吞声，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在农资公司混日子拿点工资。半年多的权衡利弊，犹豫不决，尹文野终于痛下决心冒险拿前途赌明天搏一搏：买断工龄，断尾求生，逃出农资公司这个看不到阳光、空气窒息的阴暗魔窟，拿这笔钱去外边闯荡一番。短短半天光景，死木讷买断工龄这件事如同一个大酒桶在农资公司院子爆炸，把大家熏得晕头转向，像是遭到了莫大耻辱，没人愿意相信这事是真的。震骇、哗然后，公司上下大家又指手画脚对尹文野冷嘲热讽，大骂他头脑发热，抢风头也不是这样一个抢法，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真是可怜。半个月后，在大家冷嘲热讽中，尹文野办理好所有手续，二十万元工龄款一到手，他毅然一脚迈出农资公司大门，俨然是脱钩而去鳌鱼，那种凌人傲气拿捏得叫想看他笑话的人气到吐血。“文野，等一下。”